第24章 高考结束的那一夜(3)

“怎么可能。今晚分明是抓逃犯。不过我们也脱过一劫。”

孙华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还不忘自我安慰:

“挂点彩总比被留下案底好。”

王磊哭丧着脸,“是不是崔晨进鼓噪必须看录像的?丫的,回去修理他。”

“没必要。集体行动,咱们大哥别怨二哥,这都是命。”龚亚双幸灾乐祸,提议是他先提的,喊得最起劲的却是崔晨进,这下好了,把这账记在崔晨进头上了。

很快,几个人看到一间诊所。进去包扎好后,时间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多了。出来后,萧敬山一边走,一遍东张西望,昏黄的路灯,到处都是陈旧。九十年代的滨海,可真是要啥没啥啊。

“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十一点,怎么,萧敬山你到处张望,还真想租个房子啊。”

萧敬山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大晚上的,哪家房东会欢迎?只能明天了。”

“那这就回去?”

“嗨,跑了一阵,肚子又饿了。”

“回宿舍啃馒头呗。”

萧敬山意兴阑珊。按理说,高考结束,怎么也应该和张元敏告别一下的。昨天考完数学的时候,两人还在二中见过一面,约好考完后再见。这下好了,时间已经这么晚,早没戏了。他本来还想自己一个人去张元敏家去呢。

是的,他知道张元敏住哪里。前世就知道,这一世,更是不曾忘记。

四个人往学校走的路上,又讨论起来萧敬山是不是真的在滨海打工。萧敬山表示,打工肯定要打的。先在滨海干几天,这样到十五那天回家的时候差不多能拿个几百块钱。至于以后吗,看情况,或者继续在滨海打工,或者去市里或者省城,都有可能。

“那就是说你想先挣个腿钱了?”孙华问。

腿钱其实就是路费的意思。萧敬山道:“必须的啊,不然来?”

龚亚双也说道:“肯定得自己挣腿钱啊。现在就是和家里说要打工,家里也不让出去啊。怎么也得出来成绩才放人。萧敬山这个思路我看行,明天我和你一起跑跑,看滨海有什么机会。”

“够呛,滨海没什么机会。唯一的机会还是在厂子里扛大包或者批发市场上运大包。不过我们肯发竞争不过人家。”王磊说。他也有挣点零花钱的想法。

这四个人里,也就孙华的条件好些。所以孙华是从没想过假期打工的事。其他三人包括萧敬山,其实都有趁着假期打工的想法。

萧敬山说:“无非是力气活罢了。谁让我们一穷二白呢?但凡有点本钱,谁乐意下苦力呀。龚亚双,王磊,我倒不是反对你俩在一块,只是我怕你们俩受不了那个苦。毕竟我可从初中开始,秋收夏收都开始当整劳力使唤了。你们俩看样子也没下地干多少农活呀。”

“谁都有第一回嘛。”

王磊说,“其实,家里早和我说好了。我回去要后下砖厂的,我们镇上的砖窑,干一天怎么也得小二十块钱。还管吃住。”

“二十就不少了。真要能干住,一个月五六百呢。咱章老师一个月才拿一百多块钱。”龚亚双说。

“哈,我们一个月是花几百块钱。光最后一个月的试卷复习资料就一百五十块。”

孙华说。

萧敬山道:“复习费肯定没有花完。说不定咱班里考上的,来拿通知书的时候,老章还给退一部分。不过,怎么也得拿条烟给章老师抽呀。”

其实萧敬山说得是实情。当年章诸就是这样干的。但凡领通知书的时候送给他都礼品超过一条烟的,都退了六十来块钱的复习费。落榜的就没有退费这一说了。至于当年拿两盒烟就来领通知书的萧敬山,当然没有享受到退复习费的福利。

这事后来同学们交流时候才爆出来的,章老师占点小便宜操作也让同学们当笑料说了很久。而现在萧敬山的记忆中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发生,但不妨可以提前打个招呼。反正记忆中他们四个人,龚亚双复习了一年最后考了专科,王磊是今年就走的专科。而孙华走的高中中专。

至于宿舍里不在场的其他几个同学,常兵当然考了本科。崔晨进也复读了,但是复读一年后也只上了电大。按理说崔晨进不应该考那么差,但据说崔晨进在复读的时候,跟校外一个卖水果的妹子不知怎么看对眼了,于是徐碧君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跟卖水果的妹子有了一段不得不说的甜美故事。其实崔晨进也挺幸福的,他虽然读电大,但是那妹子直接就跟着去了,在电大外面继续租房子卖水果。好像是电大一毕业崔晨进就结婚了。当然结婚的时候他儿子都一岁了。所以前世的时候,崔晨进是上班的同学中唯一一个最早有一子一女的。女儿是结婚后才出生的,完全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

宿舍里还有一个秦峰同学,今年也落榜了。但他没有复读,反而跑去青岛读了海员学校。所谓的海源学校,其实就是职业学院性质。而他们的舍长王永伟,同样落榜,连高中中专也没有考上。王永伟选择了直接参军,后来在军队又考了军校。然后一直在军队服役,最后专业回地方,落户到徐州他媳妇那边了。

算起来,他们这个宿舍,不论好孬,最后大家都出去了,没有回乡务农的。可他们班里真有一个同学,最后选择了回乡务农,没有复读,而是毕业就结婚了。萧敬山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要不是当年自己坚持,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的命运呢?

其实回过头来看,别看九十年代的时候,大学录取率低。但只读完高中并坚持复读,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的,大多数最后都能有个出路。反而一次落榜就不再复读的,机会彻底错失了。

几个路上谈谈笑笑,走得拖拖拉拉,等回到学校,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结果回宿舍一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奇怪,常兵他们四个明明早应该回来啦。

赶紧旁边宿舍里一打听,旁边宿舍里人告诉他们,常兵四个现在和班长李翔兵宿舍的人,在操场上拼酒呢。靠,吃饱了撑得呀。孙华和王磊也不管身上有伤,吵吵嚷嚷着,要去帮场子。几个人转头就向操场上走去。

都是同班同学,这个场,即便不帮,也得站边上呀。毕竟同一个班还不同宿舍呢。结果到操场上一看,哇,热闹劲堪比菜市场呀。

人群东一堆西一堆的,喝酒的场子可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个八个,一眼看过去,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个小堆。操场上当灯光全开,亮堂堂的,更加衬托的气氛愈加热闹了。

“分头找。”龚亚双反应很快。

“孙华和王磊你俩走当中穿过操场。我走右边,萧敬山你走左边。咱俩顺着跑道找。”

萧敬山点点头,说:“别忘了看看墙根。到处都是人。”

孙华笑道:“你俩也别光盯着墙根看。要不然就惹人烦了。”

王磊说:“咱们在对面凉亭那里集合。”

龚亚双说:“集合什么,谁先找到谁就喊一声。又不是听不见。”

萧敬山道:“现在操场上乱糟糟的,够呛听得见。”

“你不会多喊几声,再招招手啊。”龚亚双当先走了。几个人按照分工,慢慢的向前找去,不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是好一幅众生相呀。

年轻人素来热情如火。又适逢高考结束,多日来的紧张一消全无,明日又是离别之时,诸般情绪萦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样的奔放,热烈,还有那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思绪。

有喧哗就有更有墙根角落的静悄悄。静悄悄的少年男女们有的真的就是一别经年,半生难再见。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但愿纵目明天好不好?今宵酒醒,断肠人正愁寂。

萧敬山走了三分之二,就找到了常兵他们拼酒的现场。其实人很多,并不只是李翔兵和常兵拼酒,班里的一小半人都在,连班主任章诸都在。而且周围边上还有站着的坐着的女生。在说着什么,气氛相当的热烈。

既然不是针尖对麦芒,而是一个相对简陋的幕天席地喝散伙酒大联盟。那就没啥担心的。就算是真有情绪,发泄就发泄好了,少年人的心事,来的快去得也快。

然后他就看到了侧脸的张元敏,站在张乃华身后半步距离上,饶有兴趣的在围观。萧敬山不由得一愣,这么晚了,张元敏怎么还没有回家?莫非……

看到了张元敏,因为王娟和萧敬涛突然出现而有点心情意外不爽的萧敬山,心中莫名的多了些感慨,更滋生出几丝温情。

两人其实不在一个考点。萧敬山在一中考点,张元敏在本校考点。在数学那场考试考完后,两人曾见过一面。当时张元敏十分兴奋的样子,和萧敬山说她和同学们对过答案。感觉数学有超常发挥,差不多在一百分左右。满分一百二的数学若是考了一百分,换算成百分制那就要八十多分,相当不错的分数。

当时两人虽没有明确,但高考结束后两人见一面的愿望却都在彼此心中萌芽。萧敬山聚餐后自由行动的野望被无情扼杀后,本来想看完录像给她打个电话。张元敏已经给她留了家里电话号码。路边公共的电话亭,就可以打过去。可谁知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忘个干净。

围观产生力量。既然看到了张元敏在学校,不在家,萧敬山就有了一个不太确信的想法。她又不住校,别是特意留在学校的吧?甚至他隐隐猜想,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然为什么张元敏不去参与他们文科班的场合,反而跟张乃华一起围观高一的老同学们在拼酒呢?

有点儿意思啊。左右一打量,萧敬山打消了跟其他人传递消息的念头。这时候管它什么常兵李兵,就是范冰也得放在脑后啊。他快步轻走,绕了一个小半圈,悄悄的站到张元敏身后。趁大家不注意,咳嗽一下,伸出指头轻轻的点了点张元敏的肩膀。

张元敏回首,见是他,笑了,显然十分开心。

萧敬山心里一动,伸出食指竖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顺势把手向下一拉,朝外一摆,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这姿势一摆出来,张元敏轻轻的咬一咬下嘴唇,后退几步,两人便融入进热闹的人堆中。

萧敬山下意识的弯了一下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上去和张元敏也差不多高的样子不说,外表竟然还挺和谐。

“你干嘛弯着膝盖?”

张元敏笑嘻嘻的打趣他,“是不是见了血,吓软了脚?”

萧敬山一愣,见血?张元敏知道什么他们看录像了吗?

“你都知道了?”

“当然。王磊和孙华受伤厉害吗?你们回来的也真够晚的。”

“不厉害。只是伤了脚,往回走肯定走不快就是了。倒是你,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呢?”

萧敬山问道。

“要你管。”张元敏淡淡的说道,但语气里的幽怨,却又表现的那么明白。萧敬山心中一动,问: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怎么可能,早吃了。”张元敏撇撇嘴,“考完后可累了,肚子饿坏了。回家就胡吃海塞一顿,然后张乃华去喊我,我就跟着一起来学校了。”

“要不咱去外面走走吧。“”萧敬山突然伸手抓住了张元敏的手腕,触手有点凉凉的。心也扑通普通的跳。可怜可怜,这可是这一生他第一次主动抓着女生的手。还是在人来人往的热闹大操场上。

张元敏下意识的一摔,却发现萧敬山抓得更紧了,不由得心房扑动的就像一只扑棱棱的小鸽子。心头却好似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他怎么这么大胆。怎么这么大胆,大胆。

但心里却也没有恼恨,只是身子好像突然僵住了似的,半边身子又麻又酸软又无力,于是立住了脚步,不动了。

萧敬山继续矮着身子,却拉着她的胳膊抖了一抖。低声笑道:

“走。我请你喝拉面去。”

张元敏便突然灵活了起来。两个人东一绕西一转,就远离了拼酒者的现场,彻底融入进热闹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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