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云娆抱着奶粉罐站在几米开外, 手心贴着罐身,很快,冰凉的铁皮罐就被她掌心的温度烘成了烙铁一块。

下半辈子去地窖里生活吧。

云娆哀戚地对自己说。

能问出“你喝什么奶”这种问题的人, 不配接触阳光。

为了给她留点面子, 靳泽主动移开了目光,然而,唇角上挑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小西几正好爬到他腿上, 拿脸蹭了蹭他的手背。

靳泽敷衍地抓抓它脑门,余光又从眼尾那儿不着痕迹地瞥出去。

女孩原先呆立的地方, 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小西几。”

男人总算分了些耐心给它,然而,他手上撸着猫,心里却三心二意地想着——

真可爱。

说的是你的主人。

从客厅落荒而逃之后,隔了好几分钟, 云娆才拿着两杯温热的奶制品出来。

一杯鲜牛奶,她以光速搁在茶几角, 动作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然后, 她用空出的一只手捞起小西几,走到墙边放下,慢悠悠地它的小汤盆倒满冲泡羊奶, 当西几凑过去舔奶的时候, 她就蹲在它旁边叫它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地给它顺毛。

这差别也太大了。

靳泽独自靠坐在沙发上, 双手抱臂, 心理严重不平衡。

虽然奶猫确实可爱, 随随便便“喵”一声, 翻个肚皮就能勾走小姑娘的魂。

但是他也不赖吧。

前段时间, 某人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他的粉丝。

靳泽就没见过偶像来粉丝家里做客,是这个待遇的。

虽然他也没听说过哪个偶像会去粉丝家里做客。

总之——

“云娆。”

他淡声喊她,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过来。”

那副从容自若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云娆的耳朵此时还红着,如果说靳泽像家里的主人,那么她现在的神态动作就像个贼。

她虽然面皮薄,但是和其他文静内敛的姑娘相比,有个算不上优点的优点。

那就是自我消化能力强,实在消化不了的话,她就推卸责任。

“过去可以。”

她站直了身子,不像贼了,但也不那么自然,“你先别笑了,你不笑我就过去。”

靳泽不假思索:“我没笑。”

“你明明就在笑,我视力很好的。”

她甚至能丈量出那个弧度,不太明显,但是特别勾人,勾得她有点儿恼。

又来了,随时随地开屏的骚孔雀。

“好吧。”

靳泽抬手摸了下脸,手从唇角那儿擦过,没感觉自己在笑,但是心情出奇的好,估计自然而然就反应在脸上了,肌肉控制不了的那种。

隔着一张玻璃茶几,云娆仍然站着不动,默默地和他对峙着。

靳泽忽然蹙了下眉心,表情莫名透出一丝苦涩:

“唉,你应该知道吧?我明天要进组拍戏了。”

云娆怔了怔,就听他继续说:

“要在山里住几个月,有很多夜戏和打戏,后期需要减重十斤,结局还是惨死异国他乡......”

他说得很平静,并没有惺惺作态,但是演员就是有这种本事,能够让观众从他平静的语调中感受到不平静的情绪。

靳泽就这么在云娆面前演了起来,并且演的很成功,成功把一直和他保持距离的姑娘勾到了身边。

云娆对靳泽的行程比对自己的行程还了解。

靳泽将要拍摄的这部电影是一部战争片,他在片中饰演一名逃亡的战俘,电影的具体情节未知,但是为了映射战争的残酷,可以想见,影片结局一定十分悲壮。

靳泽演的电影,除了献礼片和商业恰饭片,十部里有七八部都是悲剧。

照常理来说,他这种颜值水平的男星很少参演悲剧,因为过于出色的外形容易喧宾夺主,导演不会喜欢。但是靳泽不一样,他的情绪表达和眼神戏完全压得住那张脸,观众入戏之后,甚至会忘了这个男人原来是内娱颜值排行榜前三的顶级帅哥。

云娆坐在他身边,想着这些事,问出了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学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拍悲剧啊?”

“谁喜欢拍悲剧了?”

靳泽的回答很现实,“都是为了冲奖。”

云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西几喝饱了奶,开始在陌生的新家里四处探索。云娆的目光跟了它一会儿,看它迈开小短腿跑到落地窗边,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射进来,将它滚圆的身子拉长了投射在地上。

云娆身旁,靳泽抬手看了眼手表。

如果她没数错,这是他进屋之后第三次查看时间。

云娆倏地站起来,绕过茶几跑进卧室,捯饬了一小会儿,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精美礼盒走了出来。

“学长,这是送你的。”

她将盒子放到茶几上,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盖子,“里面都是一些助眠神器,我挑了很久才选出这些,亲测有效。”

靳泽靠近了些,问:“你知道我睡不好?”

云娆点头:“你去年一共接受了27次采访,其中有5次提到在片场没睡好,4次以要去补觉为由结束采访,频率还挺高的。”

靳泽望了她一眼,颇有些讶然。

“就......我们所有粉丝都知道的。”她找补道。

盒子里躺着四五件助眠神器,云娆煞有介事地一一介绍起来:

“这个是助眠软糖,荔枝味的,睡觉之前可以吃一颗,就算里面的氨基酸不管用,吃点甜的也能放松身心;这个是薰衣草香薰石,建议放在床头柜上,味道闻起来特别宁心静气;这个是月牙形的乳胶枕,有减压效果,枕它睡觉还不容易落枕......”

她一边说,看到靳泽修长的手指轻轻抓起盒子里唯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布偶小人,她双颊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些。

“这是什么?”靳泽好奇地问。

“这是......我说了你不要笑我。”

“不笑。”

话音未落,他唇角已经向上扬了扬。

云娆吸了口气,一鼓作气道:“这是我从温大仙那儿求来的助眠小人,据说只要把这个小人放在枕头旁边就能踏实睡觉,也不会做噩梦了。”

“温大仙?”靳泽笑了声,“温柚吗?”

云娆点头,过了会儿,忽然纳闷道:“学长怎么知道温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高二才认识的。”

那个时候,靳泽已经出国留学了。

他哑然了一瞬,回答说:“那个小神婆,我高三的时候她就挺有名了。”

“哦。”

靳泽垂下眼,将传说中的助眠小人捏在掌心。他小小的脸上画着一个月亮,头戴巫师帽,手长脚长,圆圆的躯干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男生睡衣。

他随手把玩着柔软的布偶,嗓音含了一丝玩味:

“怎么是个男孩?”

云娆凑近了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客厅里很静,窗外偶有鸟雀扑翅的声音,哗啦几下就飞远了。

靳泽捏了两下布偶小人细长的手脚:

“不会说话,也不会动,陪我睡觉好像还差点意思。”

云娆回味一遍他说的话,眉一蹙,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干净了。

会说话的,会动的,还要是个女孩。

才能陪他一起睡吗。

云娆心一凉,几乎确定了,他在粉丝们心中树立的清冷禁欲的形象全是演出来的。

在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他不知道像这样挑逗过多少个女孩。

就连面对她的时候,也是随时随地,信手拈来。

云娆原本撑着腿半蹲在他身边,现在忽然站直身子,眼睛比坐在沙发上的靳泽高出一截,眉毛轻皱着,声音也有些僵硬:

“学长,你这样说话很奇怪。”

靳泽望着她,薄唇纳闷地抿成一条直线。

“你要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还给我就好了。”

说完这句,她的勇气也耗完了,几乎立刻垂下眼睛,闷头开始收拾桌上的大纸盒。

此时靳泽才反应过来,心脏揪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回复:

“我说错话了,和你道歉好吗?”

云娆没抬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温柔又强势地按住了纸盒:

“我很想要这个礼物,还可以送给我吗?”

云娆的脾气一下子撤回去了。

她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指尖忽轻忽重地捏着家居服上的摇粒绒,隔着薄薄的绒布,指甲偶尔会掐进指腹里。

在她眼皮子底下,靳泽第四次查看手表时间。

几乎同时,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震起来,有人来电话了。

接完电话,靳泽对云娆抱歉地笑了笑,说他赶时间赴一场重要的餐会。

还让她别送,接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因为刚才那段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僵硬。

云娆只送他到玄关那儿。

临别时,靳泽垂眸朝她脚边的小西几说了声“再见”。

高挑英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前的方寸之地。

以前他每次进组,相当于人间蒸发,除了表演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过问。

除非杀青,否则几乎不会踏出片场。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能再联系了。

更别提像今天这样见面。

思及此,云娆虚脱似的倒在了沙发上,双脚把鞋一蹬,蜷着腿缩抱住了自己。

她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人家只是随口说了句玩笑话,也没有很露骨,她以前在学校里围观他们几个互飚脏话的时候,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人长大了,脾气也见长,当着偶像的面就敢甩脸色。

她算哪门子的粉丝啊,真把自己当人家的亲生妹妹吗?

云娆懊恼极了,抱着腿在沙发上骨碌骨碌地滚。

她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靳泽了。

他如果真的想要个妹妹,什么样的没有。

像她这样又闷又无趣,唯一的优点温柔乖顺也不复存在的女生——

只配拥有云深那样讨人厌的亲哥。

-

三月末,申城随处可见飘舞在空中的扬絮,直到连续几天的春雨将城市冲刷了一遍,空气中的异物感才有所减轻,再度放晴的时候,天色也变得敞亮开了。

云深生日那天是周末,天气晴得很离谱,蓝天白云浓墨重彩,像油画颜料调出来的色调,美得有点不真实。

云磊和姜娜最喜欢这样的日子。

云深生日前一周,他俩提前来到申城小住了一段时间。

云深也在申城工作,和妹妹的公司相距甚远。

他租住的房子很大,足有三室两厅近两百平,爸妈来申城的这段时间,云娆也搬到哥哥家住,每天早半小时起床通勤,但是有美味的三餐等着她,一点也不亏。

趁着天气晴朗,午后时分,云深和几个同事相约高尔夫球场,组了个生日局,

临出门前,云磊把他叫住了,叮嘱他早点回家吃晚饭,又让他把妹妹带上一起出门玩。

云深脸一皱,不说自己不想带,而说:“她就喜欢在家宅着。”

“这么好的天气,你妹妹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翻译,太阳都见不到,你这个做哥哥的......”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

看在这小子今天过生日的份上,云磊忍住了把他妈叫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云家人从来不生隔小时的气。

等云深玩完回来,一家人又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给他过生日。

云爸云妈给儿子送了一本《脱单手册》,据说是全球著名的恋爱心理学大师写的。云娆送了一个单反镜头,云深收到之后愣了愣,有点不甘心地问她:

“说好了送领带套装的,怎么变成这个了?”

云娆扁了扁嘴:“买是买了......不记得搁哪了。”

“你可真有钱。”

云深冷觑她一眼,然后叹了句,“我比老靳更帅的梦破灭了。”

其乐融融的家庭时光只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

饭后,云深又要出门了,这回的聚会对象是几个在申城工作的高中好友。

下午的“父子情深”剧本再次上演。

姜娜在厨房里清洗碗筷,剩云娆留在客厅看电视,有幸围观并参与进了这出好戏。

“带上妹妹再走啊!”

云磊苦口婆心道,“她都在家里宅了一整天了,周中那几天也是,一回家就闷头关屋里加班,太辛苦了。”

云深揉了揉眉心:“她自己没朋友吗?”

父子俩不约而同瞄向沙发上端坐的云娆。云娆当然听见他们说话了。

她有朋友,只是这段时间工作确实忙。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出门,一个人静静待着挺好。

云磊见女儿一动不动的完全没反应,于是替她回了:

“朋友是朋友,哥哥是哥哥,再说了,你的朋友也可以变成她的朋友。”

“强词夺理。”

云深倚着墙无奈地站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扭过头,破天荒地喊了云娆一声:

“挠,走不走啊?”

云娆难以置信地拽了拽耳朵:“你叫我?”

“不然呢?”

云深单手卡着腰,唇边勾起一抹恣肆的笑,

“看你天天加班怪可怜的,哥哥带你见偶像去。”

-

原本五分钟就能出的门,硬是被这姑娘拖到一个小时才走。

她的解释非常冠冕堂皇——见偶像之前,必须要沐浴更衣净手焚香,以示她的激动与尊敬。

“你怎么不斋戒三日呢?”

云深催她催的头都大了,“别化妆了,那几个你都认识,谁没见过你15岁素面朝天的傻样。”

云娆觉得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洗头洗澡换衣服化妆,哪个姑娘不要花一两个小时。她心里也有点急,再加上云深在一旁催个不停,最后的化妆环节完成得很草率,腮红和口红还是带到车里在路上补的。

“瞧你那样,没出息。”

云深一边开车一边嘲讽妹妹。

其实他能理解云娆的心情,和她说带她去见靳泽的时候,她没有激动得找不着北,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云娆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兀自化完了妆,边看窗外景致边问:

“靳泽学长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他这两天刚好在隔壁市的摄影棚拍,离得近就来了。”

云深看一眼手机时钟,接着说,“只不过,他时间很紧,估计要晚一两个小时才能到。”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如果他十点左右到,玩两个小时,回组里的时候就是凌晨了。

如果玩嗨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睡不睡得着。

还有,上次见面结束得那样尴尬而仓促,今天再见到,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温和亲切地对待她妈?

脑子里团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云娆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凝重。

明明才差两岁,云深好像和她有了代沟,越发看不懂这小妹妹在偶像见面会的路上怎么能摆出一张苦瓜脸。

他忽然想起一事,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云娆有点好奇,目光飘过来,云深大方地告诉她:

“多带你一个,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大明星不一样,我得提前知会他一声。”

云娆点头,过了不到两分钟,只听云深的手机叮了一声,对方回消息了。

云深扫了眼,哼笑了下,干脆拿给云娆看。

靳泽:【好久没见云娆妹妹,开始期待了】

“好久”这两个字,在云深看来,或许长达九年。

可是为什么,就连云娆心里也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明明才过了两周而已。

云深订的会所很高档,坐落在外环某知名的富人区。

侍应生引着两人来到预订的包厢,里头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池俊学长带来的女朋友,云娆全都认识。

天花板上的彩色射灯投下缭乱的灯光,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多少年过去了,池俊学长咋咋呼呼的性格一点也没变。

他坐在沙发靠右的位置,单手搂着女朋友,桌上的酒明明还没开,他的状态却兴奋得像磕了三天摇头|丸泡白酒:

“来了来了来了,各位观众请举起你们的双手!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寿星我深哥,清华学神,20xx年高考市状元,高中三年只要语文不考记叙文他就能稳坐年级第一......”

云深尴尬死了,扯着不上不下的唇角骂他:“给老子闭嘴吧!”

池俊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继续拉着他女朋友介绍道:

“跟在我深哥旁边的漂亮妹妹更厉害,今天封博没来,所有人里面学历最高的就是她,罗马大学双学位海归硕士,刚毕业就拿到好几千时薪的高级口译人才......”

这回,连云娆也受不了了:“学长,别说了......”

时薪几千的口译工作,她一个月接不了几台,被池俊学长这样介绍,搞得她好像一个月能赚几十万一样,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在池大主持人鼓动人心又尴尬至极的开场白中,包厢内的氛围热络起来,新鲜话题层出不穷,云娆也能跟着聊天跟着笑,不出意外,学长们都夸她长大了变活泼开朗,比十五岁那会儿闷葫芦似的好玩多了。

等压轴嘉宾到,黄花菜都凉了,酒肯定得先喝上。

云深叫侍应生进来开了一瓶香槟,高脚杯往桌上一摆,整个逼格都上来了。

云深他们宿舍是一中当年出了名的学霸宿舍,除了艺考生靳泽,全员10大学毕业,2都出了两个。别看他们玩儿闹儿的时候脑袋仿佛缺根筋,毕业这么多年了,在座的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社会精英,然而一旦凑到一块,年少时候那股傻逼劲儿就跟坏了的水龙头似的,汩汩往外冒。

他们不要高脚杯,偏让侍应生拿平底杯过来,啤酒混着香槟、冰红茶什么的喝,活像一群刚进城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云深不让云娆喝酒,她自己也不想喝,拿冰红茶滴两滴洋酒意思意思算了。

酒过不知道几旬,音响差不多该开张了。

池俊先上台唱了首摇滚版的生日歌点燃全场,然后换了个麦霸兄弟上台,正好没人和他抢麦,生日会就这么变成了他的专场演唱会。

台下观众刷刷点着想听的歌,麦霸哥几乎每首都会唱,唱得还都很不错,相当于免费点了个驻包厢歌手,你开心我也开心。

麦霸哥开开心心地唱了五六首,不经意瞥到下一首歌的歌名预告,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哪个傻缺给我点的《单身情歌》?我追我女神追了快半年,眼看就要成功了,老子不唱这个,不吉利。”

池俊坐沙发上快笑趴了:“嫌晦气你就下来吧,我给我深哥点的。”

云深拿酒杯的手一抖:“你什么意思?”

“在座的除了你,还有哪个是单身而且没有追求对象的?”

池俊笑得愈发大声。

云深冰凉凉的目光扫视包厢一周,最终落向了坐在他身边的某同姓女子身上。

这群兄弟有多难缠他是知道的。

你要是不唱,他们扛也要把你扛上舞台,话筒怼着嘴,不哼两句让他们高兴了绝对下不了台。

然而唱歌是云深的一生之敌,他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愿意张嘴给这群傻缺留下一手机的视频音频笑料。

非逼他唱的话,他只能卖妹妹了。

“我妹也单身,瞧她这呆样,估计也没有想追的人。”

说完这话,云深凑到云娆耳边,求人也没点求人的样,

“妹啊,你也知道你哥五音不全,今天还是哥的生日,算哥求你了,江湖救急。”

云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娆妹妹竟然没有男朋友?全天下男的眼睛都瞎了吗?”

学长们又咋呼开了,一个比一个起劲。

如果能听漂亮妹妹唱《单身情歌》,那可比被云深这个大老爷们侵犯耳朵有意思多了。

云娆心里并不愿意,但是架不住四个嘴强王者轮番地软磨硬泡,他们把音乐都停了,整个氛围组全等她一人重启。

算了。

云娆开一瓶啤酒,眯着眼小灌一口。

唱就唱吧,当年在意大利学语言的时候什么脸没丢过,莽就是了。

况且她唱歌也不难听,《单身情歌》这么脍炙人口的歌,堵着耳朵都不会唱歪。

不知谁按下了播放键,韵律感极强的电吉他前奏骤然响起,学长们沿途鼓掌欢呼,云娆在一片歌舞升平中走上舞台。

“抓不住爱情的我

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

清甜温软的声音蔓延开,全包厢都炸了。

“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

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算算算!必须算!”

学长们捧哏捧得声嘶力竭。

台上唱的是《单身情歌》,底下全员疯狗上演《浮夸》。

主歌刚唱两句,包厢房门忽然从外打开。

侍应生小哥探头进来,表情略显惊悚,似乎被里头狂热的场景吓得不轻。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黑衣黑裤黑超遮面,廊道外灯光暗淡,他的身影匿在阴暗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

全员疯狗寂静了一瞬,很快——

“最他妈牛逼的终于来了!”

池俊激动的差点把酒杯砸了,幸好他女朋友也和他一样激动,所以他没有傻的很突兀,

“我泽哥!!!UCLA全宇宙最好的电影学院毕业,威尼斯影帝!金像奖影帝!柏林影帝提名!高中三年蝉联校草!就睡我头顶上!我这头靠他开过光了,摸一次十块,摸完十年内包你走上人生巅峰!”

靳泽是唯一一个没有打断他这尬破天际的介绍的人。

侍应生离开后,他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和口罩,唇角不知上扬了多久,琥珀色的眼睛像铺了一层浮游萤火,低声笑骂道:

“哪来的煞笔......”

话音方落,他的目光向左偏转几十度,缥缈又温和地在云娆脸上定了一下。

听清楚这首歌的伴奏,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笑意更深了。

云娆的嗓子像被火舌舔了一口,干哑得不行。

她握着话筒呆站在舞台上,然而这场炼狱才刚刚开始。

“娆妹妹别停啊,继续唱,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歌声!”

“影帝而已,又不是歌手,在他面前没必要紧张。”

“就是就是,你刚才唱得可好了......”

云娆咽了口灼热的空气,摸摸自己的脖子,重新凑近话筒。

歌曲正好进行到副歌片段,她木愣愣地开口——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

来告别单身。

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

来给我伤痕。”

舞台下边,两三个人拉着靳泽入座,他不着急坐下,先送了云深一个詹姆斯签名篮球,两兄弟像模像样地揽肩抱了下。

云娆移开目光。

老歌的感染力不是盖的,她渐渐陷入情绪里,唱歌的声音加大了力度——

“孤单的人那么多,

快乐的没有几个,

不要爱过了错过了留下了单身的我,

独自唱情歌,

这首真心的痴心的伤心的单身情歌,

谁与我来和......”

她谁也没看,侧对着包厢众人,双手抓着话筒卖力地唱,最后一个转音加飙高音的“噢——”也完整又给力的唱出来了。

曲毕,云娆在一片掌声中鞠了个躬,往台下一跳。

要回到她原先坐的地方,就必须经过坐在最外面的靳泽。

“学长晚上好。”

她眼神乱飘地问了声好。

“唱得很不错。”

靳泽把腿让开,身体向后靠了靠,眼神留在她脸上,逛了圈,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尽数堵了回去。

云深坐靳泽身旁,瞧云娆见到偶像这么平静,还挺惊讶的。

他一只手搭在靳泽肩上,目光跟着妹妹,随口对兄弟说:

“她怎么对你这么冷淡?还有,刚才上台的时候不情不愿的,你一来,她突然唱得老猛了。”

云深说话也没避着人,云娆从他身前经过,听得一清二楚。

她正准备往他的新鞋上踩一脚,就听到靳泽回头问了句:

“有很冷淡吗?”

云深:“她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我那是紧张!”

云娆停在云深身前不走了,细白的脖颈莫名其妙红起来,

“我见到靳泽学长,紧张一下都不行吗!”

“可以。”

云深不知道她忽然发什么飚,“你唱歌唱魔怔了?”

“你上台唱《单身情歌》试试,看看魔怔不魔怔。”

“我唱的没你好听,这首歌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你......”

比无赖,云娆绝对不是她哥的对手。

她无助地咬了下唇,不由自主地瞥了靳泽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怎么就量身定做了?”

靳泽忽然插话,手里把玩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嗓音清沉沉的,“我有预感,小云娆今年就会脱单。”

云深像是听见一个多好玩的笑话,嗤了声:“何以见得?”

靳泽挑一下眉,随手把高脚杯搁在桌上,四平八稳:

“就是这么自信。”